智仁原创丨美女绝妙的自我辩护

二难推理是假言、选言推理的一种，是假言支为两个的假言、选言推理。把它称之为二难推理，是因为在辩论中为反驳对方的观点，迫使对方在两种假设中作出选择，不论选择哪一种，其结果都令人难于接受，使对方陷入进退维谷、左右为难的困境，故称之为二难推理。二难推理这种反驳方式，表面上给对方享有选择余地，实际上是前后夹击对方，使对方左右为难，观点难以成立。

在刑事案件的法庭辩论中，无论是公诉人或者辩护人，如果能够准确、熟练地使用二难推理，可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。

准确掌握二难推理，并不容易，用得不好会成为别人的笑话。

例如：

有人为了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，向上帝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：上帝你能否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？

如果上帝回答不能，那么，可以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；

如果上帝回答能，那么也可以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（因为有块搬不动的石头）。

无论上帝回答能或者不能，结果都可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。

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竟然就这么简单！

以上推理，形式上符合二难推理，但其内容不符合逻辑的要求，结论难以成立。上帝你能否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？这个问题先设定了一个前提：“上帝有搬不动的石头”，这个证明过程成了循环论证，先设定上帝有搬不动的石头，然后再用这个前提为证据，证明上帝不是万能的，证明方法和证明过程逻辑错误。这样的证明不仅不合逻辑也有辱智商。用这样的例子讲解二难推理，教的是诡辩，而非逻辑。

现在出版的形式逻辑教材，很难得看到生动而又贴切的二难推理的实例，更难看到利用二难推理成功辩护的案例。

如果我们的阅读兴趣可以广一点，多读一点古典文学作品，在其中却可以看到很精彩的二难推理，也有利用二难推理辩护的实例。

元代姚燧的《凭阑人?寄征衣》：

欲寄君衣君不还，不寄君衣君又寒。寄与不寄间，妾身千万难。

寒冬来临，丈夫远征没有御寒的冬衣，妻子内心挣扎要不要给远征的丈夫寄去冬衣？如果寄去冬衣，那么丈夫就不会回家；如果不寄冬衣，丈夫就会受冻。要么寄，要么不寄，结果都是妻子不想要的。这是一首动人的诗，也是一个生动且准确无比的二难推理的实例。

《世说新语》记载了一个美女自我辩护的实例，她准确地使用了二难推理，证明自己没有犯罪的动机，不可能犯罪。最后得以全身而退。

汉成帝幸赵飞燕，飞燕谗班婕妤祝诅，于是考问。辞曰：“妾闻死生有命，富贵在天。修善尚不蒙福，为邪欲以何望？若鬼神有知，不受邪佞之诉；若其无知，诉之何益？故不为也。”

汉成帝宠幸赵飞燕，赵飞燕诬陷班婕妤作法通过鬼神诅咒她，于是皇帝让人拷问班婕妤。班婕妤辩解道：“我听说生死有命，富贵在天。做好事尚且不一定得福，做坏事又想求什么呢？如果，鬼神有智慧，那么，鬼神就不会接受那种邪恶奸佞的诉求；如果鬼神没有智慧，那么，我祈求它又有什么用处呢？（鬼神要么有智慧，要么没有智慧，祈求鬼神诅咒他人都不会奏效）所以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。”

赵飞燕在中国可是人皆尽知的大美女。赵飞燕西汉人，初为阳阿公主家歌伎，因体轻善舞，故号称“赵飞燕”。后与其妹同被汉成帝收入宫中，宠冠一时。赵飞燕后又谮废许皇后，立为皇后，与其妹专宠十余年。成帝暴死，哀帝立，尊为皇太后。平帝即位，废为庶人，后自杀。

本案的主人公，班婕妤是古代著名才女，出身功勋名门，她是班况的女儿，班彪的姑姑，她贤良淑德，曾经也受到皇帝专宠。

后宫争斗向来是腥风血雨，曾经的美女敌不过赵氏姐妹的狐媚。班婕妤在赵飞燕的诬告下，汉成帝将班婕妤作为犯罪嫌疑人进行拷问，被皇上宠幸的赵飞燕诬陷，而皇上又想将其置于死地，处境之危险可想而知。班婕妤临危不惧，为自己做了智慧而又极具逻辑的辩解，说服了汉成帝，汉成帝听了班婕妤的辩解之后没有追究班婕妤并且加以抚慰。

班婕妤用“死生有命，富贵在天。修善尚不蒙福，为邪欲以何望”来表白自己没有作恶的动机，这只是一个铺垫，她的辩解最精彩的是她通过鬼神诅咒不会发生任何作用的认知，证明自己不会做这样的傻事。她所用的方法就是二难推理：如果，鬼神有智慧，那么，鬼神就不会接受那种邪恶奸佞的诉求；如果鬼神没有智慧，那么，我祈求它又有什么用处呢？鬼神要么有智慧，要么没有智慧，祈求鬼神诅咒他人都不会奏效。班婕妤用二难推理，得出祈求鬼神诅咒他人不可能起任何作用的结论，然后进一步推理得出，自己不会做这种做了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傻事。班婕妤很好地使用二难推理，她的推理逻辑严密使人无可反驳，最终说服了被赵飞燕迷惑的汉成帝，救了自己一命。

班婕妤最后救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美貌，而是自己的智慧，害死赵飞燕的除了她的美貌还有她的邪恶。

美女班婕妤的自我辩护，到今天仍然可以为专业刑事辩护人提供借鉴。

2021年8月10日

写于新安江